【素钗】好莱坞没有眼泪
挡风玻璃前飘过一阵尿黄色的风雾,在玻璃表面留下米虫般的颗粒,滚落在雨刷上欢快地跳动。天空笼罩着一种类似骨髓里的败坏颜色,后方的车从后视镜里跟上来,前照灯与后照灯紧紧挨在一块儿,很亲密的模样。傍晚六点的四环立交桥像一条被淤泥堵塞的河道,钢铁方块组成的沙砾整齐排列等待闸口放行。素还真打开电台,天气预报主持人的声音含糊不清,隐约听到几个闪烁的字眼,春寒料峭,注意保暖。 驶进地库时钟摆指向六点,分针在数字九到十中间的路程,暧昧不定,形状各色的车灯接踵而至,地下车道流淌成明亮的江水。素还真从胸前口袋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依稀记得是上周五教育局某个主任硬塞进他手里的,软中华,烟草味醇厚,深受体制内工作者喜爱——大中华,价格太贵,作风不好;黄鹤楼,稍显廉价,不上台面。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十年前他意气风发地走出大学校园憧憬美好前程时一定想不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会与所有中年男人一样,下班后坐在轿车驾驶座以损坏肺部的代价换取婚姻生活中小小罅隙。卷烟接近尾声,他把烟蒂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拉开车门走向电梯井,七点差一分。电梯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四面八方的小广告贴纸上的女人面目模糊。按下八楼,公文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缆绳吱吱呀呀地往上拉升,电梯门打开,他站在一扇贴着前年对联的防盗门前,还未等他扣下指节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黑黢黢的室内浮现一张瘦削的脸。 谈无欲靠在鞋柜上,身上全套Lululemon瑜伽服,脚上踩着Nike跑步鞋,显然正要外出。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么晚?”